荠菜里的暖

滴零零………滴零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娘家三哥打来电话，说最近几天要来县城办点事情，顺便来我家看看，到时候会给我捎来一兜荠荠菜。

三哥，真的，荠荠菜已经可以吃了吗？太好了！

想不到春节回娘家时，自己随口说了一句想吃荠荠菜了，三哥竟然记在了心里。

说起荠菜，那可真是满满的回忆。

记得自己最初对荠菜的注意，是源自儿时的一首童谣。

小时候，上学前没有什么书籍、电视和手机，更不会唱什么流行歌曲。除了玩丢沙包、踢毽子、捉迷藏的游戏，唱的最多的就是童谣了。已经记不得是谁教的了，只记得儿时经常人云亦云地拖着长腔唱：荠荠菜，包扁食（饺子），舀给小妮一碗吃，小妮给我挤挤眼，我给小妮舀满碗。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唱着顺嘴，所以就和小伙伴们天天扯着嗓子唱。也因此下地挖野菜时，格外关注了一眼那个开着细碎小白花的不起眼小清新。并因此知道它可以用来包饺子。也曾闹着让母亲给包荠菜饺子，可惜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白面还是因为没有鸡蛋，童年时期到底也没有吃上荠菜饺子。大概也许母亲从未给我们包过。

长大后，才听人说这是当年生产队时期，别人用来编排当过队里炊事员的二大爷的顺口溜！怪不得以前只要听到我们一群小孩唱这歌谣，他老人家就板起脸，吹胡子瞪眼地撵我们：去去去，到一边瞎胡嗷嗷去，聒死个人！

刚分地那会，家里的口粮有点接不上气，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因此在春天里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就会让我和姐姐挎着篮子，去麦地里或者树林里去挖荠菜。但母亲仍然不给我们包荠菜饺子。

每次挖回来荠菜后，母亲就会给我和姐姐一人一个小马扎，让我们坐着马扎子（母亲从来不让我们坐地上的，说地上阴凉，凉气钻屁股里容易拉肚子），把挖来的荠菜一棵一棵地拣择干净，去掉上面的枯草或干枯的老叶子，洗干净沥沥水，拌点面放锅里蒸个十多分钟，出锅后晾一晾，最后后浇上一点蒜汁，再滴上几滴香油，拌匀后一人盛上一大碗，贼好吃。当然，有时候趁父母不注意，贪吃的我和二哥还会偷偷地往自己的碗里，另外再加上几滴香油，吃着就更好吃了。

有时候母亲也会把荠菜切碎，再烫一些碎粉条，两者一掺和，做成包子馅。然后再用红薯干子豆杂面做皮，给我们包成饺子状的大包子，我们这儿叫角子。形状和饺子一个样，就是比饺子大，不是放水里煮着吃，而是放笼屉上蒸蒸吃。尽管连个炸鸡蛋花也不舍得放，不过那时候对我们来说，已经最好的改善了。

当然，有时候家里农活太忙了。母亲来不及给我们蒸菜或包包子，就会洗净后放开水里烫一下，浇上一点蒜汁和醋汁，最后放上几滴香油，给我们做凉拌荠菜。虽然一春天都是荠菜，但我们似乎从没有厌烦过。相反，我和姐姐每天都乐此不疲，有时候离家较近的地方挖光了，我们就会跑到很远的包河西岸去挖。

一直到后来粮食增产之后，家里有机会吃上一块面（全部吃白面）后，我们才算真正的有机会吃上了传说中的荠荠菜饺子。虽然仍旧只是荠菜粉条的素馅，但因为加上了一些虾皮和油炸鸡蛋花，那味道着实鲜美！吃着简直比过年包的肉饺子还香。记得第一次包荠菜饺子时，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而且不带汤。撑得直到第二天早上还不觉得饿呢。娘笑骂我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了。

刚刚出嫁的那几年，父母还在世，知道我爱吃荠菜饺子。每年春天来临，只要回娘家，父母都会挖一大兜荠菜，不过不再只是包荠菜素馅饺子了。每次父亲都会亲自去集上买上二斤猪肉，给我和姐姐还有三个哥嫂以及十多个侄子侄女们包荠菜肉馅的饺子吃。当然，有时因为人太多，包饺子太麻烦，母亲就干脆用地锅和地锅上的大笼屉，给我们包几锅大角子吃。一家二十多口人，吃着说着笑着闹着，热火朝天的，温馨而又津津有味。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爹娘老得再也拿不动大笼屉为止。

再后来父母离世，我们就再也没有这种温馨美好的待遇了。自个偶尔捯饬一次，却很难再品出当年的那份香味和温暖了。

三哥打过电话的第二天中午一点多，他就和三嫂一起过来了。给我带来大一编织袋荠荠菜，而且全部择得干干净净。三嫂说，你三哥知道你爱吃荠菜，昨天冒着小雨，专门跑到村东头人家的塑料大棚里面，给你挖了满满一大尼龙兜，又嫩又新鲜。他昨天下午还专门搬个凳子坐堂屋里，一棵一棵地，精心挑拣了一个下午呢。你看，连一片干叶子都没有，你可以直接洗洗就能吃了。吃不完的话就用开水烫烫，冻到冰箱里慢慢吃，也可以晒成干菜包大包子吃。

看着眼前捡择得干净新鲜的荠菜，我鼻子酸酸的，心里暖暖的，眼睛也禁不住有点潮湿了。疼我如斯的三哥，让我再次感受到父母在世时的温暖。

又是一年春节至，拨雪挑叶，荠菜返青。计划着约上三五个同事，去踏踏青，也去野地里挖挖荠菜。

想想迎着和煦的春风，沐浴着明媚的春光，嚼着美味得令人陶醉的荠菜饺子，品味着那股浓浓暖暖的荠菜香，觉得生活美美哒！人生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