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寻旧

晨雨是带着凉意来的，像谁把天河的水轻轻拧开，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城南的老巷裹进了一层薄纱里。我撑着一把墨色的油纸伞走进去，伞骨上还留着去年梅雨季的木纹，握在手里温温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缝隙里的青苔吸饱了水，像被揉碎的翡翠撒在墨色绸面上，每走一步，鞋底都会沾着湿漉漉的绿，偶尔还会溅起细碎的水花，带着泥土混着青草的腥甜，漫进鼻腔里。​
巷口的木门还挂着铜环，铜色已经磨得发暗，叩上去是 “咚 —— 咚 ——” 的闷响，像老人迟缓的应答。门内传来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混着雨丝落在瓦檐的轻响，织成了巷子里独有的节奏。修鞋匠的摊子支在骑楼下，铁皮工具箱被岁月磨出了包浆，里面码着各色鞋钉、橡皮锤和泛黄的布条，他坐在小马扎上，老花镜滑到鼻尖，指尖的老茧蹭过棕色皮鞋的裂口，针线在他手里翻飞，沙沙声混着雨丝飘远。“姑娘，避避雨吧？” 他抬头冲我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暖意，我点点头，靠在斑驳的砖墙边，看他给一双旧布鞋缝补鞋底，针脚密得像要把时光都缝进去。​
转角的糖粥摊冒着白汽，摊主是个扎蓝布围裙的妇人，搪瓷桶里盛着琥珀色的粥，桂花糖沉在碗底，搅开时满巷都是甜香。她用粗瓷碗盛粥，碗沿还留着细小的豁口，“慢些喝，刚熬好的，烫。” 我捧着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粥里的糯米熬得软糯，桂花的甜不齁人，只在舌尖留着淡淡的香。旁边的石阶上坐着个老奶奶，怀里抱着猫，猫的爪子搭在她的袖口，她慢悠悠地喝着粥，偶尔抬头看看雨，眼神里满是平和。​
雨渐渐小了，瓦檐垂着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敲出清亮的调子，像谁在弹一支温柔的曲。墙面上还留着几十年前的广告痕迹，“雪花膏” 三个字的颜色已经淡了，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娟秀。有小孩踩着水跑过，手里举着刚买的麦芽糖，笑声清脆得像雨珠落地。我收起油纸伞，伞面上的雨珠顺着伞骨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和瓦檐的水珠应和着。老巷像被洗过的旧书，每一页都藏着温柔的故事，雨停时，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青苔上，绿得发亮，也照得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