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梨树下的甜香

外婆家的后院，栽着一棵老梨树。树干不粗，却枝繁叶茂，每到春分前后，白色的梨花就缀满枝头，像给树枝裹了层薄雪，风一吹，花瓣就轻轻飘下来，落在院子的青石板上，落在外婆的蓝布围裙上，也落在我仰起的脸颊上。​
每年梨花盛开时，我都会缠着外婆摘梨花。外婆会搬来一把竹梯，靠在梨树上，再挎着个竹篮，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摘梨花要摘刚开的，花瓣饱满，做出来的梨花膏才甜。” 她的手轻轻握住花枝，指尖捏住花瓣根部，轻轻一拧，梨花就落在竹篮里，白色的花瓣叠在一起，像堆了一篮云朵。我站在树下，偶尔会伸手接飘落的花瓣，花瓣软软的，带着淡淡的香，凑近闻，是春日独有的清甜。​
摘完梨花，外婆就会在厨房里熬梨花膏。她把梨花洗净，和冰糖一起放进砂锅，用小火慢慢熬。柴火在灶膛里 “噼啪” 地响，砂锅冒着细细的白汽，梨花的甜香混着冰糖的甜，慢慢飘满整个屋子。我总爱蹲在灶膛边，帮外婆添柴火，看着火苗映着她的侧脸，她的头发上沾着几片梨花花瓣，像别了朵小小的白花。“快好了，再熬会儿就稠了。” 外婆用勺子轻轻搅动砂锅里的梨花，汤汁慢慢从透明变成浅黄，黏稠得能挂在勺子上。​
梨花膏熬好后，外婆会把它装进玻璃罐里，冷却后拧紧盖子。每天早上，她都会舀一勺梨花膏，用温水冲开给我喝，甜甜的，带着梨花的香，喝下去喉咙里暖暖的。有时候，我会偷偷打开玻璃罐，用手指蘸一点梨花膏放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外婆见了，也不责怪，只是笑着说：“慢些吃，别噎着。”​
梨树下也是我和小伙伴的乐园。我们会在梨树下跳皮筋，花瓣落在皮筋上，跟着我们的动作轻轻晃；也会捡地上的梨花，拼成小裙子、小蝴蝶的样子，比谁拼得好看。外婆坐在梨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衣服，看着我们笑，偶尔会喊一句：“别跑太远，小心摔着。”​
后来外婆走了，老梨树还在。去年春天，我回到外婆家，梨花依旧开得热闹，风一吹，花瓣还是轻轻飘落。我站在梨树下，仿佛还能看见外婆爬在竹梯上摘梨花的样子，还能闻到梨花膏的甜香，还能听见她温柔的叮嘱。春日的梨树下，藏着我最甜的童年，也藏着外婆最深的爱，不管过多久，想起那满树的梨花，心里就会变得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