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落满外婆家

第一场冬雪来的时候，我正在城里的办公室里敲键盘，手机弹出妈妈发来的视频，屏幕里外婆家的院子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白得晃眼。“快回来吧，你外婆包了你爱吃的萝卜饺子，等你回来煮。” 妈妈的声音裹着雪花的凉意，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童年的冬天。​
记忆里外婆家的冬天，总是从一场雪开始的。天刚蒙蒙亮，我就会被窗外的白光惊醒，推开窗，整个世界都被雪裹住了 —— 屋顶上积着雪，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棉絮；院角的腊梅枝上挂着雪，粉白相间，美得像画；连门口的石磨都被雪盖了大半，只露出一点点灰黑色的边缘。外婆会早早起来扫雪，她拿着竹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院坝里的雪，扫帚划过雪地，发出 “沙沙” 的声响，雪沫子落在她的蓝布棉袄上，转眼就化了。“慢点跑，别摔着！” 我穿着厚厚的棉袄，踩着雪在院里跑，雪没过脚踝，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外婆的叮嘱混着雪声，温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外婆家的灶台在堂屋的一角，冬天的时候，她总会在灶膛里烧着柴火，锅里煮着红薯。我总爱蹲在灶膛边，伸手去烤火，柴火的暖意裹着红薯的甜香，一下子就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小心烫！” 外婆把烤好的红薯递给我，外皮已经烤得焦黑，剥开里面是金黄的果肉，咬一口，甜得能流出蜜来。有时候她还会在灶台边缝棉袄，棉花是新弹的，蓬松得像云朵，她戴着顶针，针线在棉袄上翻飞，偶尔会把针在头发上蹭一下，“等过年，就给你穿新棉袄。”​
雪下得大的时候，舅舅会带着我去村口的小河边滑冰。河面结了厚厚的冰，我们穿着自制的冰鞋 —— 在木板上钉上铁丝，绑在棉鞋上，就能在冰面上滑行了。我总滑不好，一不留神就会摔在冰上，舅舅会笑着把我扶起来，雪落在他的眉毛上，转眼就变成了白霜。傍晚回家的时候，外婆会站在门口等我们，手里拿着暖手炉，“快进来暖暖，饺子都煮好了。” 萝卜饺子在锅里浮浮沉沉，咬一口，皮薄馅大，鲜得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后来我去城里上学，就很少再回外婆家过冬天了。去年冬天，我终于抽空回去，外婆的头发更白了，动作也慢了些，却还是早早地扫好了院坝里的雪，煮好了萝卜饺子。我蹲在灶膛边帮她添柴火，看着火苗映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冬雪落满外婆家的样子，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