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藤萝架

老家院角的藤萝架，该是缀满紫花了。每年清明前后，我总想起那架沉甸甸的春色，像被时光浸软的紫绸，垂在青灰瓦檐下，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香。​
藤萝是祖父年轻时栽的，粗粝的藤蔓盘绕着木架，像老人青筋凸起的手。我小时候总爱蹲在架下捡花瓣，紫色的花穗落满衣襟，连呼吸都裹着清甜。祖母坐在竹椅上纳鞋底，银簪子别着花白的头发，阳光透过藤叶的缝隙，在她蓝布衫上织出跳动的光斑。“慢些捡，别摔着。” 她的声音混着针线穿过布料的 “沙沙” 声，落在春风里，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
有一年春天，我得了场重感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夜里渴得厉害，迷迷糊糊中听见祖父的脚步声，接着是藤萝架下 “哗啦” 的响动。后来才知道，他怕我夜里咳嗽，竟搬了竹梯，借着月光摘藤萝花，说要给我蒸花糕润嗓子。那糕蒸得有些焦，可咬在嘴里，满是藤萝的甜香，还有祖父掌心的温度。​
后来我去城里读书，每年春日只能在电话里听祖母说藤萝的长势。“今年开得比去年旺，你爸摘了些晒成干，等你回来泡水喝。” 她的声音隔着电流，带着藤萝花般的温柔。去年清明回去，藤萝架依旧繁茂，只是祖父的竹椅空了，祖母的头发更白了。我站在架下，看着落满肩头的紫花，忽然明白，有些风景会老，有些人会走，但藤萝架下的时光，永远停在记忆里最暖的地方。​
如今每次路过街角的花店，看见插在玻璃瓶里的藤萝，我总会想起老家的那架春色。它像一枚温润的玉，被岁月细细打磨，藏在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无论走多远，一想起，就满是春天的暖意。